大学毕业生涉足社工事务遭遇重重困难
●北青教育调查●
近年来，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对社会管理和服务需求的层次、数量、质量等都有了更多的要求，社工也随之走进中国社会。有分析认为，如果按发达国家标准，我国目前至少需要200万专业社工，即需要设置200万个工作岗位。但现状却令人堪忧，专业的社工机构发展困难重重，国内每年近万名专业社工大学毕业生大都改从他业。
就在5月11日，北京社区工作者报名工作刚刚结束，此次活动计划选聘3000名毕业生社工进入社区工作。然而，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社工工作面临的诸多问题……。
● 新闻背景
社会工作领域成为大学毕业生就业、创业的重要渠道
20_年6月，北京市首家社会工作事务所在东城区南锣鼓巷127号正式成立。事务所的法人代表是刚从北京青年政治学院社会工作系毕业的李鑫，他带领9个青年共同创业，目的是为社区居民提供优质的服务，也希望借此机会促进社会公益组织在国内的发展。这家以 “以人为本、扶弱解困、助人自强、服务社区、促进和谐”为服务理念的社工服务所主要开展社区建设、老年服务、青少年服务、心理咨询等方面的服务。李鑫表示，北京市社工委很支持他们的想法，同时交道口街道还帮助他们解决了工作地点的问题，免费提供房子给他们。目前大家对社会工作事务所这个“新鲜事物”颇有兴趣，寄予厚望。
20_年7月，北京建筑工程学院社会工作专业系毕业生郭昊、王晓菲、张帆三名女生自主创业，申请成立了北京市西城区悦群社会工作事务所，落户月坛街道。据月坛街道工委书记李红兵介绍，这是西城区第一家由民政部门核准成立的民办非企业性质的社会组织，在实际工作中能够承接政府转移职能，完善公共服务，同时也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20_年9月2日，北京出现首个"社工驻校服务基地"，由30名社工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组成的"社工驻校服务基地"在北京挂牌成立，这是北京市首个进驻中小学校园的社工服务常态化组织。目前，"社工驻校服务基地"已经纳入北京市"十一五"教育规划重点课题科研项目，成为"青少年道德教育的社会支持系统研究"课题的重要环节之一。
20_年4月15日，北京市首批10家社会工作事务所揭牌亮相，开始承接由政府出资购买的社工服务，这些机构的创办人多为刚毕业的社工专业大学生。市社会办相关负责人介绍，社工事务所类似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将社工纳入专业化社会组织管理，系非盈利机构。未来，取得社工师资格的人员即使不在社区工作，也可加入社工事务所。
据了解，本市目前有30万社会工作者、4000多名社工师，他们在社区、养老机构、学校、医院等单位开展专业社工服务，取得了良好反响。今年全市将成立10家社会工作师事务所，向有需要的社区派遣专业社工，将社工纳入专业化社会组织管理。
● 新闻现象
社会对社工工作存在巨大需求 但社工工作发展现状不容乐观
目前社会上频发的伤害事件、越来越多的社区矛盾，凸显出社会对个体关注和帮助的不暇以及缓解社会矛盾力量的缺失。而在国外和港澳台地区，这些本都应是社工工作的职能范围。
虽然目前社会工作已成为大学毕业生就业、创业的重要渠道，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自去年以来相继成立的两家社会工作事务所——“助人”和“悦群”，在还没能真正发挥出社工重要作用的时候，却面临着注册资金、社会保障、项目运营等一系列棘手问题。而北京市第一家大学生创办的社工事务所—助人社工事务所的境况也愈发艰难起来，10余名员工走的只剩下4人，每人平均月收入不到一千元，无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社会保障，甚至没有长期稳定的项目收入。
一边是社会矛盾频发急需社会工作缓解的巨大需求，另一边却是社工专业毕业生就业创业困难和社工工作发展的艰难坎坷。这不禁让人产生思考，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社工事务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究竟是缺乏社工事业发展的条件，还是社工事务所尚待挖掘自身的潜能？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进行了深入地探访。
● 调查追踪
社工事业发展困难面临四大问题
问题一：社会认知度很低 工作难以开展
日前，记者走访了北京首家由大学生创办的社工事务所，它的办公地点在东城区南锣鼓巷中一个窄窄的灰砖墙小院儿中，院门口的铜牌上写着事务所的全称：北京市东城区助人社会工作事务所。
社工事务所成立之初，10余名员工多为北京青年政治学院社会工作专业的毕业生。他们对社工的职业前景充满着信心，全身心投入到项目服务之中，希望为社区居民带来更多的帮助。然而，老城区的街坊邻居们对这个“社工”的了解似乎并不多。他们只听说事务所是来"服务社区"的，于是不知就里的把事务所当成了"万金油"。
交给事务所解决的事情可谓形形色色，甚至有居民家里电路坏了，也找事务所帮忙。社工们对此表示理解，耐心地向居民们解释，并且帮助他们反映问题。为了取得人们的信任，加深人们对社工的认可，创办人李鑫还办过亲子班和暑期托管班，把家长没时间照料的孩子集中到一起进行照顾、辅导，引导孩子相互了解，认识自己，做手工，学画画。去年重阳节，他们还组织100多名老人感受传统节日文化，喝菊花茶，吃重阳糕。 但是对于居民们对社工工作的不了解，还是让他们都感到很无奈。
另一家由大学生创办的北京市西城区悦群社会工作事务所总干事郭昊表示，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提高人们对社工的认知度，加大对社工群体发展的关注，通过努力得到社会的认可。平时总会有人误以为她们是保姆或小时工等，让她们有些尴尬。她们会踏踏实实做好手头的项目，更专业化地为人民服务，用行动去证明社会工作者存在的价值及工作的意义，同时他们也希望得到政府和其他领域企业或机构的支持，“因为我们深知他们需要我们。”郭昊说。
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工专业的涂凌波，大学期间曾赴香港最大的ngo组织之一的圣公会福利协会下属的青少年机构实习一个月，他刚到香港实习的时候，就有社区的老人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涂凌波告诉老人他们是内地来的社工，老人们都会伸出大拇指赞叹地说：“你们是好人！”涂凌波表示，社会工作在香港的普及和认知程度已经非常高，并且融入到了普通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香港市民把社会工作看作与教师、公务员等一样的社会职业，受人尊敬。社工从事的工作致力于“助人自助”，得到了香港市民普遍的认可和接受，社工的专业理念得到了很高的认同度。香港市民能够较高程度地配合社工开展工作，并参与进社工的工作中。
问题二： 待遇低导致人才流失
经过艰难的发展，到现在，东城区助人社工事务所只剩下4名员工，“对于流失的员工来讲，工资多少可能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没有""五险一金""”其中一名社工无奈地说。
据社工们介绍，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千元左右，并且没有“五险一金”，各方面待遇都不高，这使很多人离开了社工岗位，而目前还在坚持的社工业也表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20_年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工专业的小张，带着成为一名优秀社工的理想在一个社区做起了社工，然而正式工作还不到一年，她就换了工作。说起坚持不下去的原因，小张很无奈：“工资太低了，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爸妈支援；而且我并没能去做真正的社工要做的工作，而是一些打杂的工作，与其这样还不如去从事其他的工作，这样工资最起码会高一些；而且感到前途也渺茫，做社工工作没有相关的制度保证，没有相对接的政策，在这个行业继续做下去，不知道上升的渠道和继续进修学习的方向是什么。”
问题三：岗位设置不明确导致就业困难
据了解，象小张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一些社工专业毕业的学生由于找不到相应专业的岗位，大多选择了换个专业继续升学深造或者从事其他领域的工作。
其实早在20_年，东城区民政局就开始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与民间组织进行合作。目前，东城区类似的公益性民间组织大约有30家，主要为残疾人、老年人、下岗人员和青少年提供服务。如果没有来自政府部门的扶持，这些民间组织将会更难生存。
北京西城区悦群工作事务所总干事郭昊表示，许多学习社工专业的大学生，毕业时很想从事专业的社工工作，但这样的单位太难找了，一是没有单位专门招聘社工；二是虽然一些非政府组织招聘一些专业社工，但往往只是辅助性地做一些行政事务，做一些带有社工服务性质的项目主管或助理工作，而不是做社工工作坊，为他人提供直接的社工服务。所以社工专业学生的就业问题也是值得关注的。
问题四：资金短缺 发展受阻
除了社会认知度的问题，随着事业的发展，资金紧缺的问题又了冒出来。助人社工事务所的创办人李鑫和同伴们开始到民政部门去进行"自我推销"，这才获得了项目批准，如“社区老年人需求调查”、“白领们的减压”等等，从而拿回了支撑事务所运作的资金。
据李鑫介绍，东城区民政局、东城区社工委以及北京青年政治学院对李鑫他们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否则，社工事务所无法坚持到现在。但是，社工事务所没有长期稳定的项目，收入少，他们的项目多是短期的，没有了项目就没有了收入，而申报一个大的项目并不容易。目前，他们仍在积极申报项目，并渴望得到指导和支持，甚至渴望有一条成熟的模式进行实践。
与助人社工事务所相比，由于得到了西城区领导的支持，北京市西城区悦群社会工作事务所的发展就幸运多了。总干事郭昊于20_年毕业于北京建筑工程学院社工专业，大学的打工经验给了她不小的触动。大二时她曾给民办学校授课，在教书时发现很多成年人的心结都是儿时或者学生时代留下来的，心理阴影或者伤害没有得到及时化解，成年后遇到某个情景就会暴露出来，所以希望能帮助人们化解这些矛盾。
郭昊告诉记者：“我的创业之所以相对顺利，是因为我有多方人员的支持和帮助，占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孙冬梅，郑宁教授和系主任孟莉教授都给予了我莫大的关心，对我的项目进行指导。月坛街道办事处王奇主任、李红兵书记免费为我们提供办公室，学校也赞助了我们电子设备等，同时我还得到了西城区社工委员会的认可，西城区民政局社团办帮助我进行事务所的注册。这一切的结果都归功于大家的努力。”
但在创业初期，郭昊她们也陷入过生存危机。据了解，社工事务所需要注册资金3万元，其中1.8万元是郭昊上大学时打工挣的，另一部分是父母支援的。她们所承办的第一个项目是驻校社工，就是通过专业知识，与小学生进行沟通交流，帮助他们解决成长中的问题。从去年7月到11月整整三个月间，郭昊她们三人每天轮流在三里河第三小学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西城区领导对她们的成果十分满意，社工委开始出资解决工资问题。据了解，现在的几个长期项目都是西城区社工委出资购买悦群的社工服务，如驻校社工、助残、高危人群救助等。
● 专家观点
造成社工工作面临诸多困难有三大原因
面对社会工作无人了解的情况，北京建筑工程学院社会工作系的系主任郑宁解释说，社工的种类有很多，比如以"驻校社工"来说，指的就是长期在学校工作的专业社会工作者。"驻校社工"的工作内容不同于授课教师，而是更侧重于运用社工的专业工作手法，通过在学校开展各种活动来促进学生的健康成长及教师的心理健康。郑宁说：“‘驻校社工’由于其社会工作者的独特身份定位，可以更多地利用社会及社区公共资源，以第三方身份进行多向沟通，对学生和教师予以帮助。”
社工事务所在提供社工培训的同时，也将是一个社工人才资源库、社工服务需求项目查询库，可以更好地实现社会工作供需对接。社工事务所将主要通过与高校、专业机构合作建设，推动社会工作者队伍的专业化、职业化的发展。此外，事务所还能及时向社会工作者提供岗位需求。比如，某个社区因为突发事件，需要对居民进行心理辅导，事务所便能第一时间发动登记在册的专业社工师，前往社区提供心理辅导服务。
针对目前社工工作面临的众多困难，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教授张默分析指出，原因主要归结在三个方面：
资金短缺造成人才流失，发展停滞。“目前社会工作人员和机构的发展，面临着极大的资金短缺问题。”张默教授认为，由于政府方面扶持不够，直接带来的问题就是资金短缺，目前大部分从事社工工作的毕业生，基本工资只有千元左右，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成为问题，更别提未来的发展。因此，尽管我国的社工专业已经发展了30多年了，每年也都有一定数量的毕业生进入社会，但大多数学生都会在短时间内就更换工作，很多学生甚至毕业后直接从事其他领域的工作，造成实际培养人才数量与社会需求数量的不对称。大量的人才流失，造成了社会工作机构和从业人员发展的一大障碍，由于资金不足，导致很多项目无法进行，许多具体的工作也没有办法实施，限制了社工工作的发展。
政策落实不到位 。“尽管国家已经出台了很多扶持社会工作发展的文件，但具体实施方面还没有落实到位。”张默教授指出，目前社会工作方面的政策主要是民政部门的管理范围，但社会工作涉及面非常广泛，工作的展开与社会各个方面都有关系，所以应该引起更多相关部门的重视和联动扶持。
从业人员没有明确的岗位设置。张默教授表示，目前从事社会工作的人员并没有具体的岗位设置，既不属于公务员，也不属于慈善机构，岗位的不确定带来了从业人员各方面待遇和相关身份的模糊。此外，目前社会上并没有为社工专业设置明确的岗位，导致很多社工专业的毕业生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社工专业毕业生就业的问题也由此而来。
对于目前社会工作人员面临的种种困境，张默教授表达了极大的担忧，她认为，社会工作是一种帮助人和能够解决社会问题的工作。它能够帮助社会上的贫困者、老弱者、身心残障者和其他不幸者；能够预防和解决部分经济困难或生活方式不良而造成的社会问题；通过积极开展社区服务，完善社会功能，提高社会福利水平和社会生活素质，实现个人和社会的和谐一致，促进社会的稳定与发展。目前社会上存在的很多问题，都与社会工作的开展不到位有一定的关系，作为一个协调社会成员、平息社会矛盾的重要工作，社会工作的发展将极大地改善一些极端情况的发生，有助于社会的长治久安和良性发展。
因此张默教授强烈建议，首先应该提高政府对于社会工作的关注和支持，无论是资金还是待遇方面。目前社工发展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问题，一位不愿署名的专家表示，香港社工的资金募集方式，对于内地社工发展应该有所启示。据他介绍，香港社工机构的资金募集主要有以下几个渠道，第一就是社会资金募集，包括向社会企业和个人，例如香港每周都有一天作为社工的资金募集日，社工们可以在街上进行募集，采取市民自愿的方式，如果有市民给一家社工机构捐了款，无论款项多少都会得到一个贴纸，贴在身上，其他的社工组织就不会再向他募集了；第二，向社会提供服务，这部分由政府出资购买；第三，接受其他社会企业或者个人的捐赠；第四，开展一些收费的服务项目，这部分即便收费，价格也是远远低于市面上的盈利机构，还是以提供无偿服务为主；最后，还有一些其他收入，包括社工机构物资受益等等。
其次，大力宣传社工工作，让市民对社工工作有更好的了解，能够帮助社工工作更广泛、有效的开展起来。
最后，张默教授建议，通过政策落实社工待遇，鼓励更多的社工专业毕业生走向社工岗位，让更多有专业素养的人才在适合的岗位上开展工作，让社会工作在我国的社会建设过程中发挥出更大、更有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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